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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北京乘公交总有你想不到的故事发生
张国领
住在北京,乘公交出行一直是我的首选。
长期生活在军营里,没有机会出国参观游览,无法考察世界上其它大城市的公共交通,究竟发达到什么程度,但就国内来说,我感觉作为首都,北京市的公交系统,一直都是最先进最发达的,公共交通方式也相当齐全。
白天的公交、地铁自不必说,夜间运行的线路,也是四通八达,即使你凌晨出门或回家,只要想乘坐公交,照样能随处可达。
北京的公交车,像北京人一样很守规矩、分工明确,有的是环形线路,转着圈走的,只绕着二环三环和四环来回跑。即便同样是转着圈走,绕内环的不能走外环,绕外环的也不能上内环,大环线和小环线像蜘蛛网,一环套着一环,决不是相声里唱的,啊四环,你比三环多一环。
除了环线,还有的公交线路则是直通东西或南北,比如从南六环直达北六环,东五环直抵西五环,从始发到终点,那距离没有两三个小时到不了。条条线路泾渭分明,既有交叉,又各行其道。
这样的公交网络布局,使得市区内的大街小巷里,到处都能看见公交车奔跑的影子。那些车也各式各样,有的是单层大巴,有的是双层观光,有的是车身前后两门的,有的是大通道、三开门的,不一而足。
有人售票的公交,一般是三开门车,中门上,前后门可以下;自动投币或刷卡、无人售票的是双开门车,前门上,后门下。
至于车型的变化,那就更是天壤之别了。原来那种车体破旧、款式单一、夏天热冬天冷的老式公交车,早已经被淘汰掉,进了历史博物馆,现在街上穿行的,都是新能源、低排放、全空调、全封闭,高档大气、带有车载电视、具有现代化气息的豪华大巴,乘坐体验十分舒适、安全。
北京的公交车,也并不局限于跑北京市内的线路,还以几个火车站为中心,向周围辐射,像太阳的光芒一般延展,最远能伸到河北的大部分地方。
据说北京的公交车,从来都不以赚钱为目的,而是服务民生、方便百姓,因为乘公交车的大都是普通市民,属于中低收入阶层,所以,北京公交车票价位的低廉,远远超出你的想象。
作为一个在北京工作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普通市民,我亲身感受了北京公交的变迁,有很多乘坐公交出行的往事,值得记忆。
年8月,我第一次进京,当时同行的还有我的战友涂维龙。我们要从北京站乘公交到天安门广场,由于不知道北京的公交车多少钱一张票,所以上车前我就准备了两张大票子,全新五毛的纸币抓在手里。
我工作的城市是合肥,公交车最低票价是五分钱,我想这北京是首都,公交车票价最低也要五毛钱吧。
作为新兵,上车后我就主动替涂老兵买票,当我把两张五毛的大票子递到售票员手里时,长得又胖又黑、扎着个粗辫子的女售票员,大声问我到哪里去。我说到天安门,她问几个人,我说两个人。
只见她把其中的一张五毛钱又退给了我,我接过钱时心想,五毛钱可以买两张票吗?嗯,怪便宜,心中就暗暗觉得挺高兴。
哪知惊喜还在后面。在她把两张车票递给我的时候,又随着车票递给我找回的零头四毛钱。
我好心好意、老实巴交地问她:“钱找错了吧?”不料她一听就不高兴了,用嘎嘣脆的北京话,连珠炮一样地质问我:“您告诉我哪里错了?我收你五毛钱,一张票五分钱,两张票一毛钱,您买两张票我再找您四毛钱,您告诉我哪里错了,会不会算账啊您呐”。
她的步步紧逼,把我给整蒙了,初次到北京来,售票员嘴里像噙着个冰棍儿似的发音,有些我还听不太清楚,只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,赶紧把钱和票接了过来。心中却怨这售票员真不知好歹,我是怕她多找钱了,不料被她戗怼了一顿。
真是没想到,原来北京的公交车和合肥的公交车一样,都是五分钱一张票。
当然五分钱的票只能坐五站之内,超过了五站是要加钱的。所以那时的售票员不光语言犀利,还眼尖、手快,无论车上人员有多么拥挤,你从哪上的车,从哪下车,坐了几站路,买了几站的票,他们都能记得非常清楚,你多乘一站下车,对不起,他不但能一眼认出来,也能一把抓住你,想逃票的人,最后都是难逃法眼、自找难堪。
那时候外地来京的人,接触最早的北京人就是公交车售票员,北京人给外地人留下的第一印象,是说话不清楚,全是儿话加翘舌音,且态度冷漠,其实这大部分是售票员的职业习惯所造成的。
你想啊,售票员也是没有办法,那时候车少人多,车厢内常常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似的,再好的脾气天长日久也会随着时间给消磨坏的。
随着科技的发展和人们素质的提高,公交车也在不断的改善。但我觉得北京公交的票价,很多年间一直是全国范围内最低廉的。
现在上车两元钱、刷卡一元钱的票价,是到了年之后才涨的,原来都是一元钱,刷卡只需四毛钱。
记得刚调来北京时,我住在宣武区的马连道,门口有一趟74路公交车,无论是到办公楼的10站地,还是到颐和园北宫门站的20站地,票价都是四毛钱。所以那时候动不动就去颐和园里溜达一会,主要原因是公交车略等于免费,颐和园门票则全部免费。
我常坐公交车,票价低廉是一方面的原因,还有一个原因是,北京的马路上,都专门辟出了公交专线,特别是上下班高峰的两个小时里,在全北京都狂堵不止的时间段,公交可以畅行无阻,因为别的车是不能上公交专用线的,只要上了,对不起,处处是探头,只要拍到了,罚款加扣分。所以,若不是绝对拿钱不当钱的大款,若不是十万火急天大的急事,谁也不愿去冒那个险。
在大堵车的马路上,只有公交车不堵,你想想,坐在上面看着那些焦急无奈的私家车车主被堵在路上动弹不得,我这乘坐公交便宜又省时、快捷又不闹心的优越感,会油然而生。
虽然十年前我也不能免俗、按捺不住欲望地买了私家车,可我是能不开车绝对不开,因为开车上路就不能欣赏坐在公交车上才能看到的市井百态,享受不到市内游精彩的一步一景,那风景像一本本烟火气息浓郁的民俗连环画,串起了首都北京的巨幅画卷。
所以,买车十年之后,我去二手车市场卖掉自己那辆爱车时,它才跑了不到八万公里,这让很多朋友感到不可思议。
不过,我不常开车也不是单纯怕堵车,堵车是首都北京的特色,买车之前路就已经开始堵了,买车时我已做好了经常被堵在路上的心理准备。买车后不开车还去乘公交,是怀揣着一个说不出口的秘密,那就是我把公交车这个特殊的、流动性极大的空间,当成了一个各色人等聚集的小社会,坐在公交车上,我能耳闻目睹许多生动的小故事,能看到许多形形色色的陌生人的脸孔。感觉更接地气,更直面人生。
小小的公交车上,可以坐着天南海北的人,南腔北调在这里自然汇集,方言不同,对语言的理解不同,常能听到一些令我啼笑皆非的对话。尽管有些话似懂非懂,但能听出个大概意思,就达到了我的目的。
我绝不是个爱打探别人隐私的人,更不会拿别人的短处去取笑人,但公交车上遇到的很多所见所闻,最后都走进了我的笔下,成了我文章细节的一部分。
常有人问我说,你怎么总有写不完的东西?其实不是我有素材写,而是生活本身就丰富多彩,作家是永远写不完的。不过,一个人的经历毕竟有限,我就是把乘公交当作了获取创作素材的有效途径。
公交车的售票员看似语言尖刻,但若看到有老弱病残的人上了车,他们立马会对车内喊话:“有老人上车,行动不便,哪位年轻人给这位老人或抱小孩儿的让个座啊,谢谢您了,谢谢您了。”
听到这声音一般情况下都会有人让座,谁让了座,售票员还会表示感谢,好像是给他让的座一样。当然也有喊了半天没有人让座的时候,那他就会继续喊,如再没有人让,他会直接请哪位年轻小伙子让一让,直接点到人头上了,再不情愿的年轻人也是会让的,不然周围的人都拿锥子一样的眼光看着他,一般人哪受得了这种道德审判啊。
我在公交车上很少坐着,大部分时间是站着的。因为军人职业的习惯,见到有老弱病残的上了车,不用售票员叫,下意识地就站起来请他们坐下了。
尊老爱幼是中国人的优良传统,这一点在北京体现得比较明显。我刚到北京时,接送女儿常坐公交车,每次上车都有人主动为女儿让座。我曾问过女儿:“知道叔叔阿姨为啥要给你让座吗?”
女儿忽闪着她那双水灵的大眼睛看着我说:“当然知道,因为我是小孩子,大人都爱护小孩子。”
“那你长大以后呢?”
“我也会给别的小孩子让座的。”说完了还不忘加一句:“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个道理啊。”
女儿长大之后,果然和我一样,在公交车上常常是主动让座,以此来回报关爱过她的社会。
今年突发新冠病毒肺炎疫情,公共交通和所有公共场所一样,成了大家尽量避免接近的地方。最初单位还专门提出要求,严禁乘公共交通上下班。我常乘公交的习惯只好改了,天天走路上下班,走在路上常看到有公交车从身旁驶过,透过车窗我能看到车厢里经常是空空荡荡的,往日人挤人的景象不见了,只乘下三两个乘客,有时甚至除了司乘人员,竟没有一个乘客,但它还是那样准点准时地运行着。这时我的心中会突然像公交车一样空荡起来,然后祈祷疫情早点消失,使偌大的北京,使繁荣的中国,早日恢复她往日那蒸蒸日上的热闹气氛。
现在正是北京最热的天气,公交车里适宜的空气,凉爽着乘车人的身心。随着疫情的被控制,公交也逐渐开始满员了,我又成了公交上的常客。
一次在路公交车上,我看到一位外地老太太带着包裹,匆匆忙忙上了这辆自动投币的空调公交车。上车之后司机看她没有投币,就提醒她:“两块。”
老太太一听赶紧说:“凉快。”她说着就往后车厢走。
司机又提醒道:“投钱两块。”
老太太看北京司机这么热情,赶忙回应道:“头后也凉快,脚下也凉快。”
司机看老太太直打叉不投币,又提高声音说:“我让您在这里投两块钱。”
老太太捂住嘴不好意思的自己笑了起来,赶忙说:“对不起,大兄弟,我以为您给我打招呼呢。”接着她掏出两元钱,放进了投币箱,一车人都发出了会心的笑声。
这就是乘公交的好处,总有意想不到的情景剧,在你眼前上演,而这是坐在私家车上的人,永远无法看见和体会到的。
我想,哪个导演要是以公交车为场景,拍一部电视连续剧,那收视率一定老高老高了。因为,公交是小社会,公交也是整天上演着生活悲喜剧的舞台,它本身也正是人间故事的载体和道具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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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国领:武警大校。当代军旅作家、诗人,现居北京。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。主要著作有《张国领文集》十一卷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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